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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9日星期二

香港东平洲知青海祭大陆逃港亡魂

201451日,当年有幸逃港大难不死的广州知青在吉澳岛立了一块「知青难友纪念碑」,开始在吉澳祭奠难友,当时参加者人数寥寥,以后每年参与者越来越多,今年队伍很庞大,有190多人。但去年最后一次在吉澳祭奠时事情有变,不知为何,也是泅水逃来香港的一位敏感人物被吉澳村民劝阻说不要参加了。而今年则无法上岸而需要改道东平洲。

文革时代偷渡逃港的一群广州下乡知青及其亲友,包船到东平洲海祭偷渡罹难的同学。

201751日,香港的公众假期,我随一群文革时代偷渡逃港的广州下乡知识青年及其亲友,在马料水包了船到香港最东边的孤岛东平洲,海祭他们当年投奔怒海不幸罹难的同学。

东平洲是一个位于香港东部海域的小岛,和香港其他岛屿距离都在10公里以上,反而和深圳海岸只隔两三公里

船 离开吐露港后,进入赤门海峡,看见香港水警船和水警设置的长长浮标,将狭窄的赤门海峡进一步收窄,同船的朋友说,这是为了拦截走私船。过了赤门海峡,进入 大鹏湾,远远出现一艘远洋货柜船,正开往深圳盐田港。坐在我身旁一位男士指着这一片海水对我说,当年他就是从这里泅渡到香港。他为原广州四中六八届初中学 生,文革时下乡到广东博罗县,他72年越过东江,再餐风露宿翻山越岭跋涉十天,到东平洲对面的惠阳县海岸下海,游了整整7个小时,最后被潮水冲到香港大鹏湾西北的吉澳岛上岸。

献上祭品。

泅 渡大鹏湾是当年知青逃港的其中一条路线。他说,东平洲虽然离大陆海岸很近,最窄处只有两公里,但水流异常湍急,有的游到东平洲岸边只有一百公尺,无论如何 挣扎就是游不上岸。最危险是若遇到退潮,无可抵御的潮水就会把人从大鹏湾冲到外海。他同班同学有六人成功偷渡到香港,三人失败后未再尝试,有一位在泅渡大 鹏湾失踪,至今渺无音讯,恐怕当年已经被水流冲到外海之中,成了冤魂。他说,同学们说也可能被海流冲入大海后,被行经台湾海峡的船只救起,去了台湾。我 想,后一种猜想恐怕只是同学间的良好愿望而已。

挂上挽联

在东平洲著名的页岩海滩上,幸存者抬来一头烧烤乳猪,放上水果祭品,挂上挽联后,一一上香祭拜,然后默哀,朗读祭文:

投奔怒海,已数十年,逝者无语,我辈代言

参 与祭奠的刘梦熊说,不论是翻越山岭还是泅水过海,都是为了投奔自由。投奔自由的代价对有些逃港者,真是太大了。大鹏湾不但水险,而且还有鲨鱼出没,逃港者 即或逃出了军警的追捕,也随时可能葬身大海,当年东平洲时常发现冲上岸的偷渡者尸体。现场有两位在东平洲成功游水上岸的男子讲述了他们艰辛的逃港故事,说 他们逃港是用生命来作豪赌。拜祭活动的筹备者说:「罹难者与我们同历凶险,但未能共享自由,是上天对他们不公,让他们代我等幸存者承受了不幸。」

到底有多少广州知青死在逃港路上?至今无人能够回答。特地赶来参加海祭的前广州学生,正在做广州文革历史调查的美籍华人阿陀,在船上呼吁广州知青与他联络,搞清楚广州每个中学的逃港者的下落,不能让这些投奔自由的冤魂死无踪迹。

众人上香。

参加这次海祭的,除了广州知青,还有北京、湖南、重庆的知青。我自己也是知青,曾在四川安县下乡当农民三年。但我们四川地处内陆,不与任何境外接壤,因此四川知青身处绝境,却无逃离绝境之路,只能听天由命。

当年我一个同学作为工农兵学员到广州华南工学院读书,他假期回乡说起有广州当地知青逃到香港,我们问他何不一试,他说不会讲广东话寸步难行,逃港只能是当地人。我们听后还颇为羡慕,不知这也是九死一生的亡命事。

近半个世纪过去,死者已矣,但幸存者仍有余痛,只能发出摧心裂肺的天问:
仰天狂呼,故友亡魂,你在哪边?


来源:开放 / 蔡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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